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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女月/悲欢与苦乐 我的洗衣店人生

    洗衣店工作繁杂,大姊(右)来帮忙。(作者提供)

    1987年6月,我老公先跟旅行团来美国,为什么夫妻没有同时来呢,很简单,就是没那么多钱啊,半年过后,老公寄钱回去给我,我1987年11月,一来美国就是冬天,我跟着旅行团来,先跟旅行团在加州玩了一个星期,再独自搭飞机去纽约找老公。

    1987年 踏上寻梦路

    到达纽约JFK机场,我就叫了一辆车直奔曼哈顿唐人街孔子雕像那儿,那个年代老公没有手机,老公在信中交代约在那里见面;当时老公在卖海鲜部门处理鱼,见到面后,我们一起回到唐人街的公寓。老公分租一间房,放了两个Twin床垫,我们就打地铺睡觉,早上起床那个床垫要竖起来,才有空间走路。

    回首这一生,开洗衣店也有30年了。(作者提供)

    在美国,很多人都会把各式各样东西丢在路边,有一次我坐巴士去工作,看到等车附近有张小小的桌椅,立刻很有勇气地把它抱上巴士,一路抱回家,我们终于可以坐在桌椅吃饭了,当那包饭放在桌上,不必再趴在地上吃了,真的、好满足。

    来纽约两周后,我在世界日报看到广告,曼哈顿15街、第一跟第二Ave洗衣店征人,我很顺利开始洗衣店工作,老板是福州人,虽然他说他是香港来的,可是一听口音就是福州人。在那边做了一年,然后我转去布鲁克林的台湾人洗衣店,在那儿做了两、三年。

    我做洗衣店工钱每两周发一次,每个月950元,分两次发,每次发薪水,我都会很开心去洗衣店对面的Deli买柳丁汁,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现在上了年纪,不再想喝这些东西了,但当时每次喝我都好开心,因为都是自己努力赚来的。

    就这样,唐人街公寓小房间住了一年,我们搬去布鲁克林。

    离乡背井 从早忙到晚

    在洗衣店工作,每天从早上7点忙到晚上7点,一周六天,老板有提供午餐,平常是12点、1点吃午餐,星期六客人多,到下午3点钟才吃午餐,饿到前胸贴后背,还得继续干活,回家和老公抱怨不想做了。

    嘴里说不做,心里其实也会害怕老板炒鱿鱼,要找其他工作又怕不容易,我们离乡背井离开亲人孩子都是为了赚钱,一时一刻都不敢松懈,怕老板不高兴,我做的那家洗衣店老板在的时候,他会自己去客户家deliver,如果只有老板娘在,她会叫我去。我个子矮小,纽约市公寓很多没有电梯,抱着衣服爬四、五楼,对我很吃力。

    布鲁克林台湾老板洗衣店月薪1200元,他们有干洗、也有水洗,我在那儿学会干洗衣服估价等细项,今天我能自己开水洗、干洗店,就是从那儿学出来的。

    到布鲁克林台湾老板洗衣店,从曼哈顿唐人街过去很远,我们决定搬过去。当时搬家,不像现在的人叫个搬家公司,或是自己租卡车,因为我们没有身分,没有驾照,也没有车,于是我们推着手推车,坐地铁一趟趟这样搬,回想以前的事,要怎么说呢,好笑吗?辛苦吗?走过来的。感恩现在的一切。

    我们来美国的时候,女儿快两岁,留在马来西亚,两年多后,女儿终于顺利被带过来美国了,孩子来了之后,因为台湾老板是不休周末的,我就另外找一家犹太老板的洗衣店,因为他让我休周末,我在那儿待了两、三年。

    女儿来到美国之后,开始读幼稚园,她来之后,我老公不再卖鱼,改行做装修,因为装修的时间比较自由。

    买房也买店 一把火考验真情

    女儿来了之后,我们搬到皇后区Jackson Heights,租地下室两房,空间较大,在这里住了两、三年。每次下大雨,客厅、厨房都潮湿渗水,满苦恼的,不过地下室租金便宜,女儿来了,开销变大。

    洗衣店所有的东西,都由老公亲手修理。(作者提供)

    1991年底,我们搬去法拉盛,那时候胆子大,没什么钱,也敢去买个一房一厅的Co-op公寓(合作公寓);想到付出去租金都给房东,买回来就是自己的。那时大家都不想买Co-op,贷款很顺利下来,只需出一点点头期款,条件是五年内要付完贷款。我们夫妻俩可以的。

    1991年,来美国的第四年,我们拥有了在美国的第一间Apartment房子。

    住法拉盛时,还在犹太老板那儿工作,为了要早些回家煮晚饭,我自愿做早班,每天5点起早摸黑去搭火车上班。

    女儿刚接来美国时,母女合影。(作者提供)

    一路走来 感恩贵人相助

    女儿托给同栋楼的婆婆去课后补导班接女儿放学,先回她家,我们下班再去接,一天8元,如果学校放假则要25元,几乎是我一半的工钱;为了省钱,有时我带她去洗衣店上班,有时爸爸带她去工地。

    老公刚做装修学徒时,工钱比较低,我们又刚买房,Co-op每月都要付贷款跟管理费,所以每一分钱都要算过,过得很刻苦。现在回想起来很感恩,一路走来,都有很多贵人帮助,又有很多冥冥中的好机运。

    犹太老板每天给我60元工资,两、三年没涨过,1994年开始,我开始在报纸上看有没有便宜洗衣店卖,曼哈顿的比较贵买不起,有一家在Westchester County,生意不好,只卖1万3000元,那是我付得起的价钱。

    1994年,来美国第七年,我们拥有了自己的洗衣店。

    买下店之后,我每天要转两班车,才能从法拉盛到Westchester,来回三小时;凌晨4点多就得起床,有时候起不来,老公只好载我去上班,他那时已有驾照,通常他载我到7号车的车站,我尽量追,如果追不上,他就直接载我去店里。今年3月是我俩结婚41年,他是一位好老公和好父亲。

    1994年8月,接了这家店,那个地区近80%是黑人,一开始我很害怕,一到天黑,就赶紧把门锁上,有客人来,我才敢开门,直到熟悉那个地区,发现居民其实都很好,我不再锁门;我们生意愈来愈好,四年后,1998年,老公不做装修了,就来店里和我一起做,我们夫妻俩一起开洗衣店直到现在。

    1996年,我们为了女儿,从法拉盛搬到Westchester离店不远的一个小镇,不想让女儿放学时回家没人,于是我们在那儿又买了一间Co-op,再次遇到贵人,就是我先生以前做装修时的客人,他愿意帮我们做银行担保,真的非常感恩这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

    2004年8月,刚好是我开店满十年,当天早上,我正准备走到店里,路上遇到一个客人拦住我们,叫我们不要过去,说昨天半夜整排八家店面全部烧毁,我听到整个人呆住,发抖到说不出半句话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其他人经过,看我呆在那儿,关心地问「Are you OK?」我才慢慢恍神过来,事情已经发生了,真的要担忧也没用,伤心又怎样,难过又怎样?只有面对。

    我的洗衣店人生。(作者提供)

    回首来时路 满足又快乐

    很多客人主动抱住我说,不要管他们的衣服,先顾好自己和做该做的事情,我当时感动得哭出声来。回想起来,我一开始还怕这些黑人,也不会和他们闲聊,没想到那些平常不太说话的客人爱心那么大。

    之后,开始跑保险、找律师、联系客户、东奔西跑,再累还是得找另一家店。五周后,我买下一家店,就是现在的这家店,到今年8月,这家店我就做20年了,加上前一家店,总共开洗衣店30年了。

    虽然我们夫妻俩已过60岁,但心里还年轻,还在做洗衣店。现在生活安稳,女儿有自己的工作,这正是我们一家想要的生活。

    走过艰辛路 全家相伴感情好

    2004年8月,第一家洗衣店烧掉了,五周后,经朋友介绍,火速买下另外一家,生活一张开眼什么都要钱,必须立刻有收入进来;刚买的时候也是没生意,回家路上看到别家店生意很好,心里会想还可以再多做些什么?

    作者和老公年轻时,在家乡马来西亚留影。(作者提供)

    慢慢的,生意愈来愈好,这个第二家店是有干洗机器的,我们会去没有干洗机器的洗衣店拿衣服,回来自己洗好之后就再送过去,这部分利润其实不高。

    我们夫妻俩整天一直做、一直努力,有时缺人手、员工请假,就从早上6点做到晚上10点、11点,有时候还要女儿来帮忙送衣服。一周七天,真的累到快垮掉,可是还是坚持着,直到门市生意做起来,我们把那些外包洗衣店利润较小的放弃不做了,只专心做门市,不必再那么辛苦跑东跑西。

    来美37年,作者和老公经过人生历练。(作者提供)

    老公出意外 全家泪相拥

    在美国三、四十年来,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一次,老公在装修工地发生意外,接到通知,在坐地铁途中不曾张开过眼睛,因为害怕,心里一直默念阿弥陀佛,在医院见到他时,一家三口抱着流泪。那时候我还在犹太人老板那边打工,收入不多,接到医院的帐单时,压力好大。

    来了美国,故乡家人发生什么事情也都很难受;爸爸1997年走了,我无法回去;二哥2007年心脏病突发离开我们,一接到外甥女的电话,才跟我讲一句「…离开了」,我立刻放声大哭,吓到老公跑出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我真的无法释怀,他才48岁,太年轻了,但是我却什么都无法做。

    移民路的前半段真的很难走,我是跳机的,那么多年来,每天连作梦就是盼着何时才能拿到绿卡,到处打听,巴望哪里可以申请绿卡,还被人骗过钱。最后是有一个老公做装修的客人,台湾人,担保我老公,才帮我们申请到的,当我拿到绿卡那一刻,我真的哭了,是难过还是兴奋,已分不清了。

    女儿毕业了,也有工作了,全家合影。(作者提供)

    再回到家乡 相隔已28年

    再回到马来西亚已时隔28年,当面见到自己的亲人,抱着姊妹哭得淅沥哗啦。一切都过去了,现在随时可以回去看她们。

    我最大幸福就是,我们一家感情都很好,合作无间,我们夫妻两人工作都没有怨言,一起在店里轮流休息、工作不分你我、说说笑笑,一直做到今天,偶尔意见不同,自己走开避免吵架。有了绿卡、经济稳定之后,我们开始做投资,买多房间的屋子出租,老公之前做装修的、也会修东西,出租屋都由他来打点,洗衣店由我打点请员工,我们工作的时间就更短更轻松了。

    作者和老公年轻时,在家乡马来西亚留影。(作者提供)

    所以,我认为在美国只要努力工作、节俭存钱,都会有很好的生活。我们两夫妻过着满足快乐的好生活,女儿有好的工作,我们每年出国旅游两、三次,去旅游的时候,洗衣店就关门,现在已不是赚钱第一,如何过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考公民的时候,考官问我,你为什么要考公民?你喜欢在美国生活吗?我跟他讲,我非常喜欢美国,美国给我们一家很多很好的机会,让我实现我的梦想。我很感恩美国,感恩一切。

    (原文「飘洋过海37年-我的洗衣店人生」刊登于脸书「飘洋过海的人生」社团,获版主及作者同意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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