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淡水女路发掘张聪明故事：从童养媳到台湾环球旅行第一人

马偕夫人张聪明的传奇故事被隐没在历史的喧嚣之中，直到……

Yan Liang发布日期：2023年2月18日下午4点40分

台湾第一个女子学校淡水女学堂创办于1884年，创办人是加拿大人马偕（George Leslie Mackay，1844 – 1901）。

马偕是加拿大长老教会的传教士。他于1871年抵达台湾，在台湾传教30年，创办了台湾首个现代意义上的学校和医院；他还娶了本地女子张聪明（1861-1925）为妻，当地人称他是台湾女婿，可谓是最出名的加拿大人了。

在他成功传教、办学、办医院的背后，张聪明功不可没。但就像很多类似的故事，人们在称颂马偕的历史成就时，张聪明这位领先时代、最早接受西式教育的台湾女性的故事几乎被湮没了。

从2019年起，新北市政府与旅学堂工作室创办人李琪推出了淡水女路项目，希望发掘出尘封在历史中的当地女性的故事（Her story)，其中张聪明是她们介绍的重点人物。

李琪找到了喜欢收藏汉服的室内设计师林桂华合作，共同研究张聪明的人生轨迹。而且，两人别出心裁，使用街头剧的方式 —— 她们和其他导览员装扮成十九世纪女性，沿着相关历史古迹，边走边演边讲解 —— 让现场观众更加有直观的感受，产生共鸣。

最近，在接受加广中文的专访时，两人总结出心目中的张聪明：

张聪明的故事是一个人生大逆转的传奇。生活在150年前的她，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童养媳地位。但她很果敢、坚强。少年时代，宁愿挨打也不肯缠足。她聪敏好学，在嫁给马偕之后，协助丈夫，照顾孩子，成为了牧师娘。而且，她也一直不放弃学习，对家人和学生有大爱。她积极参与推动女学堂、妇学堂，也是最早的女性教师。她打破了传统社会对女性的束缚，展示女性走出家庭，接受教育所能达到的成就，开启了男女平权的第一步。

（李琪与林桂华接受加广专访）

从童养媳到环游世界

淡水真理大学的校牧王荣昌牧师在校园内的马偕纪念馆接受了加广的采访，他表示，历史上留下的对张聪明的描述非常少，只能从她的亲人，马偕日记等少量文献中拼凑出她的故事。

张聪明（原名葱仔，英文名Minnie）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当地五股坑的一家人当童养媳。12岁的时候，她未来的丈夫不幸身亡。这之后她在婆家受尽虐待，处境艰难。

马偕传教来到她的家乡，她丈夫的奶奶陈塔嫂是当地第一位受洗的女性。于是，张聪明有机会听讲座。她很快显示出自己的聪明才智，能够因记住并背诵圣经而得到奖学金 —— 也能以此为家庭赚钱，婆家便不再阻挠她参与教会活动。

有意深入到台湾本地人社区传教的马偕决定要娶一位本地女子为妻，而他选中的妻子就是张聪明。

王昌荣牧师表示，马偕的想法最初遭到了加拿大总会的反对的，因为当时曾出现过有外国人在当地娶妻，但他们离开的时候，却置这些女性于不顾。

加拿大马偕研究会的迈克尔牧师（Michael Stainton）则对加广记者表示，加拿大总会的人对这桩婚事表示反对，警告马偕说你会后悔的英国男人与东方女性注定不该一起的。

马偕多番尝试沟通，并且表明自己的心意是真诚的，才于1878年如愿与张聪明结婚。

那一年，马偕34岁，张聪明18岁。

在他们的结婚仪式上，有张聪明，张聪明的亲生父母，以及张聪明婆家的书面说明，同意两人的结合。他们在英国领事馆正式登记，并邀请了当地名流出席，证婚人是英国领事，嘉宾包括了台湾乌龙茶之父陶德（John Todd)。

迈克尔牧师认为，马偕以此表明，张聪明是自己堂堂正正的妻子，自己对这桩婚姻是严肃认真的。

而当年的台湾女子嫁给加拿大传教士，也是非常勇敢的举动。

这桩婚姻被称为宣教婚姻，但确实成功。更为重要的是，马偕希望能打破台湾汉人社会中对女性传教的僵局，以广开妇女宣教之门，这点偕牧师娘做得非常称职。从马偕的日记裡可看出张聪明参与了马偕在宣教领域的各项工作，且道道地地的成为马偕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婚后的张聪明承担了几乎所有后勤的工作，包括养育三个孩子，为淡水女学堂，以及教会事务操劳。

1879年底，张聪明与马偕一同踏上了返回加拿大之旅，经香港、新加坡、印度至中东，游览了金字塔和哭牆，经意大利，参观庞贝遗迹、罗马、与梵蒂冈，再经由法国、英国最终抵达加拿大安大略省。

在陪同马偕完成了旋风般的加拿大的述职与募款之后，再经美国、日本、回到台湾 ——这段经历也令张聪明成为首位进行环球旅行台湾人。

迈克尔牧师介绍说，资料显示，在加拿大，张聪明还以英文演讲，与当地人沟通，她的自信表现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当时加拿大人对东方女性的印象。

她与马偕的这次加拿大述职非常成功，为马偕设立神学院筹集了6000加币。

1901年，马偕因病长眠于淡水之后，张聪明以沉稳与智慧挺过很多风浪，支撑家庭。她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台湾当地人为妻，儿子偕叡廉在加拿大等地学成之后，又回到了淡水，子承父业。

王荣昌牧师表示，在周围人眼中，张聪明非常能够与人合作，从来没有她和人起冲突的记录。她很温和，很有爱心，一直在幕后。

1924年，张聪明病逝，享年64岁。

在台湾，加拿大人马偕的名字可谓家喻户晓，很多城市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学校和医院。台湾葛玛兰族原住民因感念马偕当时对他们的帮助，而使用偕字来作为他们的姓氏，并成为了族中的一个大姓。

按照迈克尔牧师的话，与马偕相比，白求恩可是差远了。

现在，淡水女路发掘并讲述了马偕背后的女性张聪明的故事。

讲述张聪明的故事

李琪介绍说，开始筹备淡水女路项目的时候，自然想到了马偕创办的淡水女学堂，这里曾经培养出台湾的第一位女医师蔡阿信，以及文学家、画家等，是台湾女性展现才华、追寻平等的见证。

是在经过了认真研究之后，我们才发现张聪明的故事。我希望借由导览，不仅仅是观光，而且可以把这些杰出女性的故事讲述出来，让更多人了解。

而林桂华为了扮演张聪明更是下了一番苦功。她需要以第一人称讲述演绎张聪明的故事，而且要回答许多观众的提问。

她的演绎非常成功，有一次，当她讲述丈夫马偕博士离世的情景时，一位孩子带着哭腔询问：你的丈夫，他就这样走了吗？

我看了很多史料，张聪明背后的动力，只归为一个字：爱。爱丈夫爱孩子爱上帝。她非常有智慧，也有启蒙作用，原来女性生活的世界是可以靠自己改变的。虽然我不是教徒，看了这些，令我非常感动。

采访/编辑：Yan L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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