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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第一个夜晚,我很难过

    总听别人说如果要在广州吃最正宗的热干面,得来轻纺城。作为广州的湖北村,这一带的外来人口占常住人口的九成以上,其中大部分又来自湖北。

    虽然之前常常路过,但多是隔着马路对望,很少进去。今晚十点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临时兴起,突然很想走去看看。

    入口还明显残存着前阵子封控时遗留的痕迹,铁栏、水马、三角架、雪糕筒随处可见。街道空空荡荡,灯光拍在身上,影子被扯得如同鬼魄,孤零零地在惨白的地面飘荡。无意瞥见楼栋间的巨幅年画,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进村后,人稍多了些,宵夜摊也零星散落在街上。有很多带着湖北特色的摊位,卖卤味的、烤锅盔的、做酱香饼的,熟悉的气息伴随沿途接连闪现的地名,让自己骤然有了种与故乡的牵连感,千里之外,近在咫尺。

    街角的告示板上贴满了巴掌大的转让广告。小小一张卡纸,可能意味着一间厂里几十人没了稳定的工作,不大的板面密密麻麻地塞了数十张,这样的板子在路边并着立了四五块。

    越往村子里走,人越多,沿街也有不少叫卖成衣的地摊。街边只有些许铺面还开门亮着灯,往上则是一排排漆黑的窗洞,不知是早早休息了,或者只是空着而已。

    等慢慢蹚出村子后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客村。一位老人裹着漏风的棉袄蜷缩在路边,胳膊搭在膝盖上,头埋在里面,身子两旁并排着塞满布条的麻袋,还有个拉杆箱,上面插着几束粉色和紫色的塑料花,正随风轻晃。

    放缓脚步往前走不远,有个戴口罩的男人坐在草丛里的景观石上休息,一旁则堆着炉灶和锅碗。只是站着稍停了下,就被他喊住要不要来份炒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闭着眼睛。

    因为担心鸡蛋冷了吃得胃疼,就换成了火腿,叮叮哐哐后,饭很快炒好了。拎着打包袋往回走,发现老人还枕着胳膊睡觉,于是轻轻把餐盒搁在身旁的麻袋上,一同放下的还有口袋里最后一块雪花酥。悄悄踱着步子走开,生怕惊扰到他难得的休息,又担心等醒来时饭会不会变凉。

    路上点开刚才的支付页面,发现男人的微信昵称是共享平安。新的一年,也许能许下的心愿实在有限,既然快乐太难,那就祈祷平安,祈祷和那些至今仍消失在寒风中的勇敢的朋友们一起共享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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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过去一年到底还是过去了,始终很难做到坦然告别,总是害怕告别最终会指向遗忘与背叛,关于记忆、真实、颜色,关于花与火、触觉与气息、荒诞与谎言,关于很多很多。

    现在是新年的第一个夜晚。

    我发现自己很难过。还是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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