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不红,演艺圈还有救吗?

“谢谢导演,谢谢我的‘女儿’奚美娟,这个荣誉属于所有伟大的母亲。”

前段时间,当吴彦姝身着旗袍,优雅从容地走上北京国际电影节的领奖台,台下的演员们无一不为之动容。

这是她的第一座影后奖杯,凭借一部叫做《妈妈!》的电影,在她已然84岁的年纪获得。

站在领奖台上,吴彦姝的态度与她的年纪形成鲜明对比,谦卑到像一个新人——事实上,自她2010年正式接拍影视剧算起,吴彦姝进圈不过才12年。

但与新人的患得患失或蝇营狗苟不同,这是一个在名利场里游刃有余的“新人”。

在女明星过分追求“少女感”、男明星享受“哥哥”称号的今天,吴彦姝不止一次地回复媒体对她有关年龄的提问,如出一辙的坦然。

她爱自己花白的头发、美丽的皱纹、不再年轻的身体,和经历了许久的年华。

当有人问起她如何看待自己耄耋之年才“成名”这件事时,吴彦姝说:

“我只是又有了一个工作的机会,我特别珍惜。”

1945年,上海市,善终里73号。

这是一条浓缩着老上海独特风韵的巷子,来来往往的曼妙女郎,身着旗袍,手拿纸伞,行走在弄堂里,风姿绰约。

整个巷子里只有两栋别墅,突然,其中一栋别墅的墙头上,探出一个女孩的头。

女孩样貌端正、古灵精怪,这就是7岁的吴彦姝了。这一年,她跟着父亲的工作调动,刚刚来到上海。

吴彦姝是在广州出生的,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她的父亲早年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读书,与陈独秀和李大钊算得上是校友。回国之后,吴父做过生意,后来又加入地下工作,辗转到了中山大学教书。

吴彦姝的母亲也是民国时期罕见的女大学生,在大学里主修中国文学,还兼修了当时非常流行的家政专业——教女子怎么成为一个旧时代的好太太。

自儿时起,吴彦姝就接受了母亲格外严格的礼仪教育:

吃饭的时候,碗要端起来,小指头稍微翘一点,筷子拿在三分之一处;喝水的时候,手要举起来,挡在杯子外侧,不能让人看见牙齿;外出的时候,要随身携带手绢,路上遇到人打喷嚏,要马上用手绢捂住鼻子……

但吴彦姝的童年生活的底色,并不只有严厉。

吴彦姝的优雅,浸润到了骨子里

吴彦姝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独生女,因为父亲告诉家里人:“儿多母苦,不需要生多了。”他心疼怀孕受苦的妻子,也对封建思想中的“传宗接代”没什么兴趣。

父亲的新思想与母亲的旧风潮在这个家庭中交织,并在吴彦姝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吴彦姝7岁时,父亲在上海开了一家名叫“允华”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一家人又搬到了上海。

在上海,她读的是震旦附小,当时还是一所教会学校。

小学二年级,她就随着家人去剧院,看的是梅兰芳唱戏,演的是《洛神》。

那是梅兰芳蓄须明志的后半生,抗战胜利后,梅兰芳将毕生心血都献给了舞台。

台上的门帘一掀开,梅兰芳还没出场,台下的吼叫声就已疯狂。再到梅兰芳一亮嗓,每唱一句,台下就鼓一次掌,那是对台上人的钦佩与敬意。

小彦姝当时并不懂国恨家仇与戏好戏坏,只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能将女人演得这么好啊”。

那几年在上海,吴彦姝跟着家中长辈,看了许多“大家”的戏:“程派”的程砚秋、“张派”的张君秋、“麒派”的周信芳……

在那个百花齐放的年代里,中原大地上几千年淬炼出的戏曲艺术,无声无息间熏陶着她。

梅兰芳 《洛神》舞台照片

后来,父亲的工作又变动到了山西医学院任职,自此,她跟着父亲,定居到了山西。

吴彦姝上高中时,父亲经常会带着她,去看山西话剧院的话剧。

那些年,她看过“中国话剧皇后”朱琳的《蔡文姬》,也看过戏剧表演艺术家于是之的《龙须沟》和《茶馆》……

看《茶馆》时,当三个老人撒起纸钱,舞台上高潮迭起,台下的吴彦姝泪流满面——她并没有完全看懂故事的内涵,只是单纯地被舞台上的氛围与演员的情绪所震撼。

在那时,成为话剧演员,就成了埋在吴彦姝心中的,一颗关乎梦想的种子。

于是之(中间) 《茶馆》剧照

1956年,18岁的吴彦姝高中毕业,恰好看到了山西话剧院在招学员,她心痒难耐,立刻去报了名。

“报名话剧院”这件事,在家里还引起了一场小型风暴。

在那个年代,“演员”这个身份还是不被大众认可的“三教九流”,保守的母亲自然是难以接受。

但好在吴彦姝还有父亲这个“同盟”,他告诉母亲:“行行出状元,你就让她去试试。”

谁知这一试,竟还真让她考上了。

1959年,21岁的吴彦姝出演了个人首部电影《流水欢歌》。

这是她人生第一个电影角色,也是前半生里唯一出演的电影角色。除此之外,她专注于话剧舞台,话剧生涯与一位先烈的名字缠在了一起:刘胡兰。

吴彦姝 《流水欢歌》剧照

考进话剧院时,吴彦姝并不知道,自己应试的这个岗位正是为了“刘胡兰”这个角色设置的。

彼时的她长得瘦瘦小小,脸却圆乎乎的,看上去很精干,与刘胡兰的形象很像,这才轻松进入了话剧院。

只是仅仅长得相像,并不足以撑起一个有血有肉的角色。

由于吴彦姝的成长背景与刘胡兰相差甚远,刚进话剧院的前两年,吴彦姝一直在品尝挫败感——

她不会演。

“站也不会站,手也没地方放,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摆,连转身都不知道怎么弄了”,她没有体会过真正的苦难,演出来的东西自己都觉得假。

于是,剧院干脆把吴彦姝派到了刘胡兰的老家,山西省吕梁市的云周西村。

整整半年的时间,吴彦姝就住在刘胡兰家旁边一个老乡家里头,每天都要跟着刘胡兰的母亲一起下地、一起做饭。

刘妈妈一边做活,一边与吴彦姝讲刘胡兰的故事。

刚到云周西村的时候是冬天,天很冷,吴彦姝睡在炕上,一不小心得了感冒。

她强忍着不敢和剧院里汇报,觉得自己“既然是来体会,就要适应这个环境,体会透彻”,但咳嗽许久都不见好,老乡看不下去了,就在半夜,用萝卜皮给吴彦姝烧水喝。

这是当地的土方法,60多年过去了,吴彦姝还清楚地记得那碗萝卜皮水的味道,也切身体会到了当地农民对人的真诚与热情。

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心要演好“刘胡兰”。

吴彦姝(中间)饰演刘胡兰

“下定决心”与“成功做到”之间相隔了多少故事,吴彦姝如今已然记不大清了。

她只记得这出戏排了整整三年,上台之后就开始了全国巡演。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要演5场《刘胡兰》,从早上5点化妆,到晚上10点下台,连演一个月,场场座无虚席。

除此之外,她也演别的剧目,但演得最有成就感的,还是“刘胡兰”。

1965年3月19日,吴彦姝所在的山西话剧院接到了去人民大会堂汇报表演的通知。

这一年,吴彦姝27岁。

没曾想,在表演中途,院长突然激动地跑到后台宣布:“总理来了!”

话一落地,所有人都惊呆了,吴彦姝自然也被喜讯砸懵。

演完戏之后,总理走到后台,所有演职人员站成了两排,吴彦姝作为女主角站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她看着总理向她走来,握完了手又去到旁边接着慰问,吴彦姝呆站着,看着总理的背影,直到身旁的同事拍了拍她。

吴彦姝涨红了脸,抓紧又去与副总理握手。

事情已经过去了57年,当时的场景吴彦姝依旧历历在目,这是她记了一辈子的至高荣誉。

实际上,早年间里,话剧院的生活算不上轻松。

与现在明星们动辄好几个生活助理不同,那些年里,话剧演员说白了就只是“单位职工”。

冬天,为了储存物资,她们女演员还需要去往榆次,将大白菜背到太原,20多公里的路,一个人要背9棵白菜。

上了车,她们扶着白菜筐,不敢坐下。下了车,她们再背起白菜筐,走回话剧院。“但当时都没觉得苦,只觉得是我们应该的。”吴彦姝说。

她将这些酸甜的记忆,转化成了演技的一部分,骄傲地说:“就像戏里我演一个挑菜篮子的人,虽然我筐里没什么东西,但我演的沉重感,肯定有。”

吴彦姝说,生活对于演员来说,特别重要。

自十八岁进入话剧院开始,吴彦姝将自己的青春与热情,都奉献给了舞台。

结婚、生女,都没有耽搁她的事业,她按部就班地巡演、谢幕、享受着整个剧场的掌声,“(那时候)根本顾不上家里,我的孩子都是母亲帮忙带大的,我就以工作为主。”

多年之后,她也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她不止一次地强调:“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尤其是女性,就算是你的先生对你很好,你也要独立,这样你才会有一种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精神气。”

1993年,55岁的吴彦姝从山西话剧院退休——以话剧导演的身份。

早在七十年代后期,因为山西话剧院里演员很多,导演太少,于是领导决定要从演员中培养导演,就选中了吴彦姝。

彼时,吴彦姝心里并不愿意,她觉得自己相比于导戏,更喜欢演戏。但服从命令,是当时对公职人员的要求,她也就如此在导演的岗位上干了许久。

话剧团的导演是不能演戏的,在当时,每场戏的角色都要由艺术委员会分配,如果导演去做了演员,就相当于“抢了一个演员的饭碗”。

吴彦姝只好放下了自己的表演梦,但她没有怨天尤人:“做导演这段经历,让我分析角色更有把握。所以什么时候经历的那些经历,都没有白费。”

做导演时期的吴彦姝(左三)

退休之后,她还闲不下来,因为对舞台还存有热爱,她依旧时不时地回到剧院,参与排戏。

2003年,65岁的吴彦姝才彻底从山西话剧院退休——她需要照顾自己生病的丈夫。

吴彦姝的丈夫患有肺气肿,吴彦姝需要按时为他更换氧气瓶,以维持呼吸,直到2007年,丈夫去世。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医生建议用电击抢救,吴彦姝与女儿一起决定放弃治疗,不想让丈夫经受无谓的痛苦。

吴彦姝向来是不畏惧死亡的,这或许与她在医学院工作的父亲有关。

早年跟在父亲身边,吴彦姝见过了太多的生老病死:“你撕心裂肺地哭,他们也回不来,为什么要那样呢?赶快把他们的后事处理好,然后投入自己的工作就对了。”

父亲在吴彦姝还未退休时就已过世,丈夫离世后,她又回到家中照顾年迈的母亲,直到母亲于94岁去世。

2010年,72岁的吴彦姝在山西孑然一身,没有了亲人。

经历了生命的三次离别,吴彦姝再次挥了挥手,告别了这座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

在北京生活的女儿将她接到了身边,与自己和孩子生活在一起。

自此,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负载着老人的一腔勇气,终将与梦想啮合——

当一个人将生死看淡,对生命克制且客观,那她之后的人生将无所畏惧。

正如吴彦姝所说:“你怕什么呢,就去做好了嘛,这么大年纪了,死了就死了呗。”

当一个人坦然面对生死时,才会迎来新生。

吴彦姝是怎么进入娱乐圈的呢?

那是2010年,在北京生活的吴彦姝,过得并不快乐。

女儿要工作,外孙也已考上了大学,吴彦姝在这个家里,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到了这个年纪,你去打扰谁都不好,别人都在忙,慢慢地,你就比较消沉。”

她像是一朵被抽干了水分的花,在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中,急速枯萎。

恰在此时,曾经在山西话剧院任职的张纪中,正在筹拍新版《西游记》,他找到了吴彦姝,邀请她客串毗蓝婆菩萨一角。

吴彦姝闲来无事,索性答应了。

2011年,吴彦姝(右)出演新版《西游记》

在这个剧组,吴彦姝认识了一些剧组统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拍戏呢?

既然能在舞台上演得游刃有余,自然也能到“方块箱子”里演得可圈可点。

从《西游记》剧组出来后,吴彦姝这个经验丰富、演技不俗的小老太太就在娱乐圈挂了名,渐渐地,开始有副导演给她发一些试戏邀约,角色无一例外都是妈妈与奶奶。

吴彦姝也很知足:“我这个年纪了,除了配角也没得演了。”

2017年,吴彦姝出演《相亲相爱》

某个电视剧中,一个角色有近两页的台词独白,这样的戏份,话剧演员更为拿手,剧组的副导演就找到了吴彦姝。

吴彦姝当时还没有经纪人,就跟着剧组接送群众演员的大巴车一起去。到了现场,因为休息室不够,副导演给吴彦姝搬了个凳子,放到了片场的角落。恰巧,坐在吴彦姝旁边的,就是群众演员的组织者。

“群头”是个小姑娘,看见吴彦姝,上来就问她要纸巾,随后,她依旧不停地使唤吴彦姝,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群众演员。

吴彦姝初来乍到,选择了乖乖听话,心里想着:“我还是个新人,人家已经是一个老群众演员了。”

直到她被请到摄像机下,开口念那一长段的台词。

吴彦姝看见角落里“群头”的眼神从不屑变成敬佩,下了台,“群头”激动地跑过来握住她的手,嘴里喊着“老师老师”。

吴彦姝回想起那一幕,说:“我觉得特别可爱。”

年过古稀的吴彦姝就这样游走在各个剧组,拿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小角色,又靠实力赢得一个又一个的尊重与青睐。

《相亲相爱》中的吴彦姝

直到2015年,曾经合作过的某个副导演找到了吴彦姝,告诉她有一个电影,导演和主演都保密,但是需要一个看上去像80岁,实际上60岁的女演员。

吴彦姝问为什么,副导演说,百分之九十的戏都在国外拍,怕老人年纪大了不能坐飞机。

那一年,吴彦姝77岁,她二话不说就去了,“看起来像80岁哪有真的快80岁合适”。

她不会英语,女儿给她在手机上注册了一个电子词典,她就靠它进行简单的翻译。拍戏间隙,她就在国外独自游玩,从不害怕走失在陌生的土地——“我心想这个地方找不到路了,大不了我就去大使馆,那里就有中国人了嘛”。

更何况,外孙还在她的手机上安装了定位APP,时刻关注着外婆的行踪。

这部电影就是《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吴彦姝在其中饰演了一个华裔老太太,尽管已耄耋之年,笑起来却始终带着少女的娇羞。

作为一部知名电影的续集,电影上线之后,很多人讥讽这部电影有狗尾续貂之嫌,但没有一个人说吴彦姝所塑造的角色不好,这个角色灵动到仿佛就是为吴彦姝量身打造的一般。

她那哭起来泛红的鼻头,笑起来闪着光的皱纹,都在一一细说时光的深刻与美好。

2015年,吴彦姝出演《北京遇上西雅图2》

事实上,导演薛晓路也正是看中了吴彦姝的皱纹。

薛晓路在采访的时候说:“一看到她,我就觉得奶奶是她,我就喜欢她的皱纹。现在老年人都没有皱纹,梳着光光的白头发,我希望有一个有质感的老太太。”

那些被女演员们避之唯恐不及的皱纹,在吴彦姝看来,也是岁月赠予她的礼物。

吴彦姝说:“如果我脸上依然光滑,你就会觉得那些角色不可信,皱纹组成了我人生的故事。”

因为这部《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吴彦姝被很多人称为“国民奶奶”。再往后,她的戏约络绎不绝,最多的时候一年能拍10部戏,有电影,也有电视剧。

2018年,吴彦姝出演电影《动物世界》

2017年,凭借电影《搬迁》,吴彦姝获得了金鸡奖最佳女配角。

站在领奖台上,她说:“我今年79岁了,第一次得到一个国家级的大奖。”话里是谦卑,嗓音里却是不卑不亢的清亮。

2017年,吴彦姝获得金鸡奖最佳女配角

2020年,82岁的吴彦姝参演了电视剧《流金岁月》,在其中饰演一个重男轻女的奶奶。

拍摄儿子跳楼那场戏时,导演担心吴彦姝年纪太大,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情绪起伏,本想着只拍摄窗帘的晃动,来隐喻剧情。

但吴彦姝没同意,她觉得自己是来拍戏的,自然是拍摄演员的表演更能直观地传达镜头里的感情。

到了片场,导演又问了吴彦姝一句:“奶奶,拍窗帘还是拍您。”

吴彦姝头也不回地往里走:“拍我。”

2020年,吴彦姝出演《流金岁月》

这些年,她就像是一个重现江湖的女掌门,辗转于各个片场,嬉笑怒骂中是人生,唱念做打里有故事。

镜头筑在她身上时,观众可以轻松地看到时代的烙印,看到自己曾经遇见的人的影子。

吴彦姝事业上的第二个春天,如约到来。

2021年,吴彦姝出演《理想照耀中国》

吴彦姝的“退休再就业”,被许多人称赞为“优雅老本”的范本——

衣着得体、事业有成,举手投足间,完美诠释了何为“优雅永不过时”。

但将问题抛给吴彦姝本人,她却连连摆手:“我只是又有了一个工作的机会,我特别珍惜。”

她从不以“老戏骨”自居,相反,在吴彦姝看来,再就业的这个阶段,给她最大帮助的,恰恰是年轻人。

“年轻人不一定非要向老一辈看齐,因为我们接触的东西不同,时代也不同,反而是我们这些老的,要向年轻人学习。”

由于长久以来在话剧舞台上表演的习惯,刚开始演电视剧时,她不自觉地会将内心独白都装进表演里,念出来的台词就显得拖沓。

吴彦姝就在片场观察年轻演员的表演,跟他们学习台词节奏,“表演也需要与时俱进”。

不仅如此,她与合作过的年轻人都处得十分融洽,闲暇之余,她还与年轻人一起打篮球,三步上篮,有模有样。

她没有因年龄而禁锢自己,“我没想过我是多大年纪,我觉得我什么都能做”。

吴彦姝在打篮球

有一次,演过她“孙子”的年轻演员侯明昊发了条朋友圈,内容是一张摩托车的图片,配文“掉坑里了”。

吴彦姝一看,吓一跳,寻思这孩子也太不省心了,骑个摩托车还掉坑里了。

她刚想发个消息去慰问一下“伤员”,突然想起这也许是某种网络语言,就转弯先去“问了度娘”,结果显示,“掉坑里”就是“非常沉迷某一件事物”的意思。

她舒了一口气,想着幸亏没去问,要不就要闹笑话了。

手机里的搜索引擎,正是吴彦姝探索世界的锚点。耄耋之年,她仍想对眼前的世界怀揣巨大的好奇,这正是她保持良好状态的根源——拥有好奇心,就算80岁也是年轻,失去求知欲,哪怕20岁也是老人。

现如今,吴彦姝的戏约越来越多,她外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但她不会将自己的事务都托付给别人:机票,她自己在手机上预订;生病,她打个车就自己去了医院。

她还在手机里养了一只“旅行青蛙”,最近青蛙不给她送新照片了,于是她转身宠起了“消消乐”。

在吴彦姝看来,自己与年轻人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记忆力要稍显逊色,身体上要多加注意。

为了让自己在台词上不拖后腿,她在剧本里把自己的台词提出来,读上50遍,“现在没有以前的记忆力了,之前读两遍就能记住”。

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撑得住整个拍摄周期,她规定自己半年进行一次体检,需要长时间拍摄的话,她就在进组前去检查身体,“我要对人家的戏负责,总不能倒在片场里吧,那多不好”。

2022年,84岁的吴彦姝展示“一字马”

她保持着这个年纪恰到好处的得体,怀揣着对这个世界旺盛的探索欲,坦然地享受自己的老年生活:

“老去是必然的,你担心它要来,不担心它也要来不是?与其担心变老,不如快乐迎接。”

现如今,84岁的吴彦姝有了一个新的困惑。

在她饰演的角色中,无一例外充斥着对于老年人的刻板印象:重男轻女的奶奶、慈祥伟大的妈妈、执拗倔强的老太太,在冷酷的岁月里,静静地等待死去……

这些角色身上看不到男女、职业、性格等在社会上的属性,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老人”。

像对待孩子一样,带着当下年轻人对年老群体的一种居高临下的呵护,默认他们就是落伍的、粗俗的、跟不上时代的。

仿佛这样的戏,才叫做“真实的老人”,但吴彦姝拒绝接受。

她不明白,明明世界上也有她这样的老人:灵动的、雀跃的、了解网络热梗、独自愉快生活。

她只是一个女演员,碰巧这个女演员84岁了而已。

在接受采访时,吴彦姝对记者得意地分享了自己近阶段的计划:

她准备去学驾照,她要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也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全新旅程。

她说,驾驶证都取消年龄上限了,吴彦姝也将会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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