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居家几十天后 他们最想做什么?

2022年5月30日,上海,当天,尽管天气有些炎热,但沪上著名的打卡景点—武康大楼周边也迎来不少专程前来打卡的市民。其中一些是从宝山、杨浦赶来的,有的还带了自己的宠物犬拍照留影。随着申城疫情防控转入常态化,街头的人气也在逐步复苏,市民惬意地坐在街边赏景聊天,拥抱久违的烟火气,回归往日如常的城市生活。图/IC

五月最后一个周末,上海发布了全面有序复工复市的消息。6月1日零时起,上海将有序恢复住宅小区出入、公共交通运营和机动车通行。

这意味着,过去两个月的居家状态开始改变。作为中国最受瞩目的发达城市之一,上海常住人口近2500万。如此长时间的静默期之后,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走出家门了。

这几天,小规模的解禁已经初见端倪。律师夏先生在5月的末尾,终于得到一次两小时的出门机会。他去了江边,拍了花花草草,还顶着“两个多月没理”的头发跟我们分享了居家感悟,连着发来十几条。

无法自由行动的60多天,他深刻体会到“远亲不如近邻”的含义。最开始半个月,连生活必需品都得抢,全靠着邻居帮衬。后来他也加入团购,帮人做报表,到第一个月结束时才把吃饭的问题解决掉了。“有过感受,就知道这种日子有多难熬。”

住在上海长宁区的Lulu向我们分享了疫情期间咬到第一口肯德基的快乐。她说那是种本能的,对于油炸食品、热量、对于平常生活的渴望,迸发出来的感觉。“那一瞬间的快乐,之前二十年吃肯德基都从来没有过。”

过去三天,我们向困守上海的人发出邀约,请他们分享了上海彻底解封后,最想做的事。 在这段特殊的经历过后,他们的愿望简单而动人。这是一次对生活的重构,许多人第一次意识到,日常生活如此重要。 “我重新思考了什么是活在当下,脑子里蹦出的想法都会想要去实践。”杨女士说。

上海街头,出来挣钱的外卖小哥越来越多 摄影 / 刘以秦

“能上班就好,按部就班的那种 ”

夏先生 男 34岁 律师

浦东新区耀华路新世纪花苑 居家67天

我想跟几个好朋友尽快见面,一起吃顿好的,聚一下。还要回老家看下父母。想尽快复工,回去看看我的办公桌,收拾下最近的事情,按部就班地继续工作。

律师夏先生初次外出拍摄

“我想找回丢失的灵感 ”

向凯 男 42岁 编剧、导演

外滩 居家60多天

解封后会重新启动剧组,继续赶时间拍摄。疫情不确定性太多,要抓紧拍完。

原本呢,4月份是剧组选景的时候,我肯定得飞去很多城市定景。现在全部延后两个月,季节变化了,景可能全都要换。

过去这60多天,生活很压抑。呆在家里就只能研发剧本,可是被动的封闭式创作很不一样,每天花大量精力考虑一日三餐的问题,要抢菜,无法全身心创作。早上抗原体自测,晚上核酸检测,每天都要做这个事。情绪受影响比较大,状态不太好。所以解封后想去大草原、去新疆,沉浸在大自然中,呼吸空气,放松放松,希望能重振旗鼓,创作出好的剧本。

一些疯狂的念头也出现过 ,以前为名为利,总是在拼搏。 这次之后才知道,电影剧组造成的损失非常大。还是得该生活生活,该享受享受。有时候很想放下名利、物质的要求,过一份属于自己的安静生活。什么身份啊、名头啊、包袱啊都无所谓,想都放下找个乡村隐居起来,自己写写文章、种种花、种种菜,平平淡淡过一生。

但是,每次一出现这样的冲动,又很快剥离。艺术行业还是需要更多的作品证明自己,很难在没证明自己的时候就放下。无数次冲动又无数次推翻。

“马不停蹄地赚钱 ”

胡一 男 30岁

徐汇区 居家62天

我只想赚钱。马不停蹄地赚钱。

“居家办公就像视频号听罗大佑演唱会,不是那回事 ”

袁方 男 43岁 律师

普陀区万里街道,居家60多天

我想回办公室。工作才是吃火锅、看电影、听演唱会和游祖国大好河山(电视剧)的前提。

“身体要报警了,抢菜很累 ”

小帅 25岁 男 法律行业

浦东新区 居家80天

疫情之后一定要锻炼身体。居家将近两个半月,虽然工作压力小了,但是身体压力也大了。这两个半月里相继出现了胸口疼、腰疼、肩颈疼痛,可以说基本没有正常过一天。眼看就要解封了,加强锻炼是当务之急,身体和健康是第一位,防患于每日。

对我来说,疫情期间比较有槽点的可能就是每天早晨6点的抢菜了。 已经好几年没有早起的人突然为了干粮被迫早起,对于生活在21世纪的胖子来说,多少有点恍惚。希望上海这次能够顺利过渡,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生活和生产,重启引擎。

“连着吃了一周开水煮白菜,没有醋 ”

曹先生 男 长宁区

已经和几个朋友约好了,解封就去吃。 除了吃吃喝喝,我也想不到什么事了。刚开始居家的时候我就准备了两周吃的,第四周就开始吃白菜了,有时一整周每天都吃开水煮白菜。

我自己在家做的川菜、烤肉、烤鸡、煮火锅,都很好吃,虽然厨艺不错,但是当做醋溜白菜没有醋的时候,再好的厨艺也帮不上忙。所以非常渴望解封后去跟朋友一起享受美食。

“想和朋友出去玩,三天三夜”

咕噜吧唧 女 24岁 社区工作者

宝山区 居家72天

我最想去吃火锅,没错,就是非常简单的傻瓜式答案。也可能不是想吃火锅,就是想念那种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电视剧)吃饭的氛围。我居家最后一次出去就是和几个朋友吃的火锅,等解封了必须立刻和朋友见面,和朋友出去玩三天三夜!

但是说实话,我不想上班! 我记得居家一个月的时候特别想上班,跨过这个时间就想在家待着,放暑假的感觉。所以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想出去但又不想上班,可是也真的很想念正常上下班的上海,更想念没有疫情不戴口罩的日子。

“ 想见“大猪蹄子” ”

韩饭泡 女 24岁 游戏广告从业者

宝山区大场镇祥泰苑 居家60天

我想先冲去见见在嘉定的父母。老姐也要见,明明住得不太远,这段时间也见不成。当然, 那个大猪蹄子我也得去见一下,毕竟不见一下怎么打得到他呢?

见完以后我要骑辆共享单车,去街上逛逛,看看跟疫情前有哪些变化。累了就找最近的地铁站停下车,坐上久违的地铁,吃顿寿喜锅。以前觉得寿喜锅甜甜腻腻的,上火这么些天,现在最想吃的就是那口。

“早日结束虚拟社交 ”

多蕊 女 上海长宁区

我想吃完疫情期间小红书里收藏的五十多家餐馆,连买一个月新衣服….这些物欲都是真的,但最根本的还是想恢复正常的社交。吃美食也好、买衣服也好,都是想要以更好的面貌重新面对朋友、亲人、同事。希望早日结束虚拟社交,重新开启一些本应在轨迹上的人生关联!

“想接吻 ”

岷鸿 男 25岁 学生

居家76天

解封后最想去电影节,或者去古着市场买衣服,想蹦迪,想和人接吻。

“去大理,疗伤 ”

Catherine不上班 女 30岁 FreeLab联合创始人

宝山区共和新路 居家60天

解封后,我最想做的事是逃离上海,到处走走看看吧。 可能会回老家,去看看父母。我老家在北方一个沿海城市,夏天不热,很适合避暑。除了出工作上的差,可能最想去的就是大理。大理自由职业者挺多,和我在一个领域,想和当地有趣的灵魂聊聊天儿,待上一个月,疗愈自己的内心。还想去看电影、按摩、去北京环球影城,心愿太多了,我索性画了个图。

Catherine不上班 做的解封愿望图

我还要去动物园,封在家里这些天,一直在抖音上动物园的直播。为什么想去动物呢?可能因为上海疫情对每个人的打击都很大吧,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一些伤害。

我想用一切去疗愈自己。从4月5号封到现在,人逐渐进入麻木的状态。吃吃喝喝、单纯旅游,是没有办法疗愈我的,我需要有一些向内探索的东西,比如和一个人深度聊天。我可能还要住进一家疗愈主题酒店,冥想、禅修,希望找回鲜活的自己。

“别问了,我最想做的事情不能播 ”

精神东北人 男 业余up主

北边一个乡下地方 居家70天

不过被隔离的时候非常想谈恋爱是真的,因为在这种时候你很难通过互联网去和别人感同身受,所以还是需要一个人物理性地在身边,交流也好,陪伴也好。

“怕自己无法适应“正常”的生活”

登登 女 28岁 媒体人

长宁区北新泾街道 居家70天

想要跳舞!在舞蹈的时候拥抱和对话,如果可以不戴口罩的状态那自然更好。但可以预见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摘掉口罩,那么能看看朋友们的眼睛也很好。

想和朋友们见面,然后聚在一起吃饭。上海有一些环境普通但是味道很好的小店,总是吵吵嚷嚷的。想吃那种一个旋转圆桌的饭,中间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汤煲或是锅仔之类,下面还有酒精灯在加热。我们一边吃一边喝啤酒一边大声讲话,因为不大声可能听不见。

想去公园散步。封控前,在公园散步就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现在公园的花花草草一定长势非常好,我想看着一棵夏天的树发呆。

想要回家见爸妈,我被封在自己住的地方,离他们不过几公里,但是政策、状态都不一样,每天需要互相打电话才能确认情况。说起来,就算以前在外地求学、工作,都很少这么久不见爸妈。

想要“重建信心,把生活调校到一个真正正常的状态”: 可能很多人和我一样,在封控前几天还会有很明确的“出去以后要做什么、要吃什么”的清单,但是在经历了两个月的焦虑、紧张、沮丧、反复无常以后,早已对解封后的生活感到迷茫,甚至有一些恐惧。担心生活无法真正恢复,担心自己无法适应一个新的生活,“正常”的尺度在哪里,可能都需要我们反复调校自己的感知。

所以还想和亲近的人相拥哭一场,这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实际操作起来可能更不好意思。但是经历了这一切以后实在太应该哭一哭了。想安慰别人,告诉ta你确实受苦了,但以后会一点点好起来。

登登小区楼下的马尔代夫

翻墙出去见到的苏州河

“封控的时候,我被离职了 ”

君君 男 28岁

住在上海闵行区 居家76天

有段时间心情不好,对象就不断鼓励我,开导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之前想做没时间做的事情。我所在的小区比较大,需要志愿者,所以我也报名做了志愿者。

解封后我最想就是见对象了,因为工作原因我俩在上海不同的区,我在闵行,她在普陀,本来打算搬一起住的,没想到疫情了,现在就只能天天视频了。

“和男朋友刚认识就分开了好几个月”

杨 女 24岁 在读研究生

闵行区虹梅南路 居家100多天

上海解封后,先回家吧。回家待够,把星摘了。然后和朋友约了毕业旅行,去厦门,我们计划不去很多景点,打算定一个风景好的酒店或民宿,每天醒了看看窗外的风景,躺一躺,发发呆,一起喝点酒,聊聊天。

下一步,去找男朋友。先就羽毛球水平一较高下!但是见面的时候应该会先拥抱吧,和男朋友先生2月末认识的,异地之后才在一起,本来计划3月份见面的,因为疫情推迟了3个月。如果说最想做的事情,应该就是想要牵手、拥抱,想触摸到真人。

本是喜欢未雨绸缪的人,但是疫情的突如其来让我重新思考了什么是活在当下,脑子里蹦出的想法都会想要去实践。

“重新和每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

江江 女 27岁 银行职员

浦东新区潍坊二村 居家70天

从没想过会封闭这么长时间,季节更迭的美景全都错过。解封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想,没有区限、没有时限地沿着滨江边跑跑步,重新和不同的陌生人擦肩,尽情呼吸一下江边的自由空气。

我还要约上好久没见的朋友,沿着淮海中路,毫无目的地的走走,一起说说开心的事,像以前一样,有舒服的风吹来,对视着说一声“真好”。

等到可以出沪,我就马上订一张高铁票,回家看看,和爸妈说一说这段封闭日子的故事。封闭前,我还计划着3月去三亚看海、4月去昆明看花,解封后,也希望都能在年内快快安排起来。

“先考完雅思,再想别的”

小黑 女 24岁 某高校研究生应届生

闵行区 在校封闭80天

封闭之前,我就已经在准备雅思考试了,结果一直没办法考。我对于这个事还挺迫切的,申请博士的话,一般是9月,我担心会来不及。考试也不是随时都有的,总得把这个事情解决了才行。其实也会想吃饭、逛街、出去玩,但是对我来说都没有考雅思迫切。

因为疫情我们被封在宿舍,影响最大还是学习,我的整个学习状态受到挺大影响。隔一天就核酸一次,不核酸的时候是做抗原,一上午就没了。心情因为这个很烦,很打乱我学习的节奏。另一个就是,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周围的同学们,一会这个要回家,一会那个不回家,我觉得自己心态上多少也有些被影响到。

“想回校门口拍毕业照,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同学们”

赵昕 女 21岁 大学学生

静安区彭浦镇街道 居家 60天

因为疫情,许多同学都已经离校了,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们再次相见。

如果能开通毕业生返校通道,我想回去自己打包宿舍的行李,多看一眼承载我大学生活的小小空间,还想好好走一遍校园,躺在草坪上感受夏天,弥补3月中旬封校时不告而别的遗憾。

“我在仓库住了两个月,养了四条狗”

拉面 男 29岁 程序员

漕河泾某工厂 居厂60天

我的经历蛮特殊的。两个月前,我搬家刚出小区,原来的小区就封了,由于新房还没有装修好,我在工厂里租了间仓库原本准备把家具扔那、自己去住酒店,但是封控来得太快,我也就连人也一起在仓库里待了下来。

好在工厂里还有其他工人和物资,除了下雨会漏水之外,我很快就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我就照常远程办公、写代码,工人们送了我一些种子,所以我养花和西红柿,还收养了附近没人要的流浪小狗,有四只,不过我没给他们取名字,取名字将来就不好再送出去养了,而我肯定是要走的,我也没办法带他们走。

解封后我最可能实现的心愿是在仓库外面种棵蓝莓树,想在这里留下点什么,树苗我都在网上看好了。但如果不考虑心愿的可行性,我想去布达佩斯和台北看一看,关着的时候我看了很多故事,有《布达佩斯往事》和《台北人》。我就想去看看(那里)是不是真是我想的那样。

“想躺在老家的床上,等妈妈喂饭”

刘以秦 女 30岁《财经》记者

市中心 居家60多天

如果全部解封了,我想带狗狗去逛公园,小区超级小,就两栋楼,走两步就完了。我自己也想逛公园,还想回老家(如果不用隔离14天),躺着等我妈把饭喂到我嘴里,每天做饭真的好累,做麻了。

第一天小区解封我就赶紧出去了,发现好没意思。去了趟超市,但是完全不想逛,跟完成任务一样。超市是限时的,进门要查东查西,查一圈。一进去,就莫名开始恐慌。以前逛超市还看看价格,比比这个、比比那个,看看日期,保质期,现在就是咔咔一顿拿,然后冲去结账。还要戴白色乳胶手套,很闷很难受。好多人穿防护服来逛超市。

一户给发两张逛超市证。有的家长想带娃出去,就得一次用掉两张,有两个娃的,哭了。要是有群租的,那不得大打出手?

我们目前还没有完全解封,附近好多小区都再封起来了,还直接上硬隔离。外面很无聊,想见朋友也见不到,都跨街道了。 上海现在好像90年代的小县城,路上都是遛弯的人,也没什么灯。

“再也不想抢菜了”

蚊子 女士 61岁 退休

上海浦东 居家76天

整整在家封了两个月,天天在网上抢菜。刚开始菜肉都贵得不得了。现在总算好了,快解放了。

解封后没什么特别想做的。就想自由地买东西,不要去抢菜抢肉就好。年纪大了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这两天已经能出去走走路了。现在门口小店已经开门了,大超市还是不太敢去。我不太想去人多的地方,现在在外卖上买生活的东西,还有人帮忙送到家,省力。

“从方舱回来的那天,我在一辆车都没有的路边等红灯”

Lulu 女 24岁 外企

长宁区 居家76天(15天在方舱)

我解封后最想出门约会,下班之后乘地铁或者打车,去一个和男朋友约好的饭店吃饭,晚上散步,去周边的小酒馆,住在外面的酒店。(这是可以说的吗?)

疫情之后,好像很少有“住酒店”“在外面住”“在外面吃”的概念了,20年开始,出国游没有了;21年开始,出省游没有了;到了今年,我们连房间都出不了。所有的一切和“家”绑定在一起。还是想去外面约会,体验一下身份的转变。

我属于倒霉中比较幸运,幸运中比较倒霉的那批人:没被裁员,但因为核酸检测出现假阳,被拉去方舱,感染了新冠。方舱对我而言不像医院,更像一个重大灾害下的安置点。很空旷的体育场,穹顶很高,大灯24小时开着。场馆外面有一条围起来的道路,道路左边是A馆,右边是B馆。中间的通道很大,车、人都能走。上面是透明的穹顶。公厕在道路的两边,上面写着“XX企业驰援捐赠”,很简陋。我们每天上厕所的道路,其实和进方舱的道路、出院的道路都是同一条。

当时我附近床位住着的女孩,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也是打工的吗?”我愣了一下;第二句话是:“也在电子厂吗?”当“打工”和“厂”这两个词已经被互联网企业上班的白领泛化之后,我很久没有遇到这两个词原初的概念了。他们在电子厂打零工,按小时给钱。没有人强制他们住院,他们是自愿进的医院。因为中介会告诉工人们,红码没法进厂。

方舱有回民餐,还有糖尿病餐。我每天都在吃回民餐,因为里面的炖牛肉很香,我回到家还专门搜了一下,是一家做新疆菜的连锁餐厅提供的。

因为灯光和人声,我起得很早,五六点就醒了。每天早晨八点半前必须做完当天的核酸。我阳了十几天,有一次转阴又复阳了。核酸结果不是人力能改变的,阴了又阳,我想不到解决办法,无法控制地焦虑,还曾经给朋友发消息说想死。每天做核酸的时候,我心理压力都很大,后来直接不看自己的核酸结果了。结果有一天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发现阴了。第二天就有人通知我出院。

出院那天,司机师傅拉着我从方舱出来,车开到小区附近,我问师傅:“我可以下车自己走回家吗?”司机师傅同意了。 等红绿灯已经变成了我的肢体记忆,在路边,我站了5-10秒,我才反应过来,路上其实根本没有车。

那天街上没有尾气,天特别特别蓝,树也超级超级绿,很漂亮的春天的景色。

小区门口有人穿着防护服对接团购物资,但没想到就在小区几十米开外的“外面的世界”里,临街的店铺很多都没有封死,里面住着人。他们睡在里面,白天开着门抽烟,晒晒太阳。附近的外卖小哥会摘下口罩透透气。他们只要有通行证,就可以待在外面的广阔天地。那天是5月6号,上海还很萧条,不过松江和青浦的电子厂已经开工了。

这段时间的日子让我体会到“快乐是一种选择”。刚开始觉得不过是关起来而已,以为四月初可以解封;后来外卖停了,觉得有外卖点的日子真好;再到后来,买不了菜了,觉得有菜的日子真好。

当生活被压缩,体感总有“坏”和“更坏”,但我们也可以选择“好”或“更好”。封控在家买不了菜的时候,我翻到以前囤的两桶泡面,也觉得挺好。团购团了两次肯德基,觉得很快乐,结果后来就进了方舱,觉得怎么这么倒霉的事情都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方舱里有好吃的炖牛肉,我讲给对象听,对象还挺羡慕。

快乐是比出来的,你可以选择痛苦,也可以选择快乐。 有的人可能对上海很失望,但对我而言,我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态度反而会更积极。

这种“选择快乐”并不是面对恶劣的大环境,面对生活被压缩时的无奈选择,而是自己选择去看到已有的、好的那一面。哪怕是大环境好的时候,也总有坏事,但坏的时候也不一定没有好事。你可以选择自己看到的东西。哪怕进了方舱,得了新冠,但我不还是平平安安出来了吗?

我在方舱里,整整14天,一天也没有晒到过太阳。 我晒到太阳的那一刻,真的觉得很快乐。没有那么多“一定要怎么样”才快乐, 以前那些纷乱的外界的标准,在比较艰苦或者说极端的情况下被淡化了,我更在意一些简单的东西,那些快乐比以前更纯粹。我以前不是一个能够经常快乐的人,但我现在的快乐比以前更真实。这不是在大环境承压下被动“从不快乐里找快乐”,而是我在困境中做出我自己的选择。快乐是我自己的,我选择不受影响,或者说在受到影响之后,依然保有自己的快乐。

如果你天天吃肯德基,你一定体会不到我在疫情期间吃肯德基,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那种本能的,对于油炸食品、热量;对于平常生活的渴望,迸发出来的感觉。

那一瞬间的快乐,之前十年、二十年吃肯德基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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