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也是战胜不了人成长的趋势的。
文 陈大力
前段时间，一个粉丝给我发来消息说，一段自己没有任何收获的感情，对方居然比自己更想要放弃。
这个女孩在普通的小康之家，但家境优于男朋友——对方的父母一把年纪尚且在打零工维持家用，而男朋友显然也不会是 ” 寒门贵子 “，第一次高考没考上本科，现在在巨大的经济和心理压力之下复读。
而两个人就是在复读班认识的……
女孩说，她自认是个懂事的女孩——她确实是，互送礼物有来有回，虽然是个骄纵的年纪却永远在试着将心比心，即使有情绪了也非常愿意跟对方坐下来好好沟通，几乎不会制造纷争。
但女孩讲，他们还是会争吵，而多数时候，是出于男孩的情绪。学习进度不顺的时候他会忽冷忽热，月考成绩退步了，他会莫名地找一些小由头分手，可是成绩过得去的那阵子里，又对她很好，会鼓励她说 ” 一定要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啊 “。
而女孩最后给我发消息是因为，前段时间，男孩坚决要分手，怎么都不要在一起了，而女孩问他原因，他回答说，”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消耗得累了 “。
女孩说，大力，我消耗他了吗？我不是一直在为他着想的吗？甚至他有一次提起家里有困难，我还攒了一点零花钱主动借给他。
提到这件事，她又像恍然大悟一样，很快发来一句：……难道是我不该借钱给他，有点…伤害他的自尊？
我看得很于心不忍，我太不喜欢看明明很努力在经营关系的人反思自己的错处的样子。于是我告诉她：你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对吧，或许他内心深处，最头疼的问题不是怎么谈好恋爱，而是怎么面对自己的家境，或者说，自己的未来。
一个男生在觉得自己 ” 不够好 ” 的时候，是很难愿意好好恋爱的。
你出现在他的人生中还在辛苦讨生存的阶段，或者未来太不明朗、惶惶不可终日的阶段，真的太难太难，成为一个从始至终的女主角了，你会特别像一个…跟他现行的人生程序不兼容的错误。
这个 ” 不够好 “，也不是文艺电影里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绝大多数时候就是俗到不能更俗的外在条件：家庭啦，工资啦，房车啦，户口啦……比如，一个普通学历、积蓄不多的人来到大城市，辗转多日终于租到一个便宜的小小的房间，但刚住下来连厨具都不打算买，毕竟还不知道能在现在这家公司待多久，甚至这个月的工资会不会被算计的老板莫名克扣也不可知，这样的时候，他脑子里会有恋爱吗，没有的。
可能会有女孩觉得，” 可是这些跟恋爱又没有关系，恋爱只是一个 inside 的东西 “，说起来，还是有一些基因设计和社会构造下的性别差异。
越是思想正常跟理性的男生，越会默认 ” 先立业再安家 “，这不是说他必须去 ” 供养 ” 谁，而是，他会认同，自己至少要在一个真的经济尚可、能平心静气谈爱的阶段，有所可靠的目标、有所实现的路径，而不是让两个人在一起一趟，去冒最大的险，仅仅 ” 有情饮水饱 “。
我真的觉得，不要以 ” 爱人 ” 的名义出现在一个人尚且潦倒混沌的人生阶段里，你觉得你给他很好的爱是拯救他，是他 ” 黑暗人生中的光 “，他未必那样觉得，或者说，他未必需要那样去觉得。
朋友以前对我说，她曾经拒绝了一个发现她家境不错而希望跟她在一起的人。
她先是开玩笑说，” 是不是帅哥都觉得自己这张脸不换点实际利益出来很可惜？” 而后告诉我，她其实很欣赏他，也感动于他向她坦白家境时的坦诚，她说，短暂地一起开心也是她很想要的，但她实在是不想，很久以后他过得好了，住在崭新的房子里看外面闹市的车流了，都一点点不想回忆起她，甚至在所有朋友、现任面前否定这一段。因为她无疑让他想起自己最落魄的一段时间。
对啊。多年以后，他会怎么回想这一段呢，只会觉得，” 那个时候我的人生，可真辛苦啊 “，他太难去回忆在你看来 ” 泉流般清澈的温情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想要从那时的你身上得到的，又根本不是温情。
是他渴望的那一种命运。
人在过得很艰难的时候，把得到的爱当作聊以安慰的救命稻草，他其实不会去仔细咂摸品尝，这个爱什么质地，什么成分。他甚至压根没空去管，那到底算不算爱。
因为，人还在比较危险的斜坡站立的时候，不是不可以牵另外一个人的手，可是，他自己还没有站直。
我最近有个比较重要的感悟是，如果你出现在一个人不适合谈一段长久恋爱的时间，但还是顺从心意跟他恋爱了，最后让你们分开的那种，你无法战胜他的人生阶段的无力感，一定是难以克服的剧烈心痛。
就像我一直也不支持姐弟恋，因为，虽然女孩们嘴上讲着 ” 只是玩玩 “，但谈着谈着想要认真的是她们，谈着谈着就想带领对方赶紧长大的也是她们，她们唯一的错误，是出现在了一个人完全不想安定下来的阶段。栽树栽得千辛万苦，那棵树最后告诉你他还要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太常见了。
而且你会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明明就讨厌 bad ending、而且明明知道这一本小说是 bad ending，还非要全情投入去看的人，你会觉得你现在撞上的悲剧，从一开始其实就有面目模糊地跟你打过招呼，” 明明当初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其实也不会认真对待的 “。
我知道恋爱是 fall，是没有时间跟境况限制的，我也曾足够突兀地因为一个人在我耳边轻声说话的样子坠入爱河，真的是 ” 坠入 “，没有谋划，没有预期，但它就是发生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在鹅卵石上脚底打滑，你还是真实地跌倒在那一条小河。
有情饮水饱也是可以的，但有情饮水饱的苦，不是只有女孩在吃。对方也会感觉到作为一个男性的压力，也会受困于关于成家的迷茫，也会痛恨自己的平庸跟无用，最后这些，都一定会成为把你们推远的最重要原因。
不要出现在一个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活明白，所以本来就没有心思认真谈恋爱的阶段。
真心也是战胜不了人成长的趋势的，就像光滑的鹅卵石让你跌入水里，但那条河本身想变成大海，所以永远一刻不停地向前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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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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